叁

1945.05.12/LONDON

前文：《1945·英国伤员》

• Oh,beware, my lord, of greedy! It is the green eye monster which doth mock the meat it feed on.

　　苏格兰在推开套间大门时，发觉客厅还是如昨晚那般狼藉，无论是滚落在地上的酒杯、被弄脏的地毯、脱线的衣扣，还是那把老旧的轮椅，都仍待在原地，不曾被移动分毫。而整个行宫都空荡而死寂，仆从们不被允许到楼上来，也没人知道昨晚发生了些什么，更何况那事情本来就不值一提。苏格兰只是自己回了客房，翻箱倒柜也不曾找到派的上用场的东西，最后只能简单用清水清洗了伤口，然后拿纱布包裹卝住了而已，他实在没想到竟然挨了英格兰一阴枪，那怕是在欧陆和北非待那几年，苏格兰也没让自己的身卝体有过这么大的创口。他并不怎么安稳的睡了一晚上，第二天早晨九点多才醒来，见到了英格兰的私人秘卝书，之后独自一人在餐厅吃了早茶。

　　期间，一旁的秘卝书曾多嘴问道，“需要我去叫英格兰的柯克兰先生吗，先生。”秘卝书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而当时苏格兰正拿着威士忌往红茶里倒，听到这话，立刻开口把那多嘴的男人训斥了一番，苏格兰高声说道，“如果他想在房间里待着，就让他在房间里待着，”停顿了一下，他将威士忌酒瓶重重放到桌上，还补充道，“别去打扰英格兰的清静！”然后拿起茶盏闷了一口，浓郁到发涩的茶汤与带着焦土气味的烈酒混在一起，席卷口腔的辣和苦味让他不禁皱起眉头，把手中的茶盏放回桌上，苏格兰撇一眼身旁低头颔首，默不作声的男人，还是嘟囔一句，“抱歉。”为他刚才不自觉提高的音量，这实属都是因英格兰才燃起的怒火，确实不该发在无关的人身上，早起在客房，他把那缺失衣扣的套装叠了起来，换上新的后倒也可以穿，暂且给自己拿了一套新的，在换衣服时，他发觉创口处的纱布已经被红色和黄卝色的液卝体渗透，灼卝热的痛，而且还有一种莫名的焦躁席卷他的思绪，苏格兰下意识抬手覆上额头，几秒钟后笃定自己的确是有些发烧的，或许就是因为那伤口，或许他该找点抗生素，但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对仆从说，只是把纱布换了新的，一圈圈从腋下缠绕着覆盖伤口，还有些影响他手臂和肩膀的活动，但最终这些痕迹也都被衣物覆盖住了，粉卝饰太平。

　　而那秘卝书，可能真的在关心自己的主卝子，但苏格兰势必要赌这个气，那怕不为自己肩膀的伤口，也为英格兰这些月来对他的愚弄，明明是可以自如行动的，不出门只能说明英格兰还饿得不够轻而已，“谁也别去打扰英格兰的清静。”在午饭时，苏格兰看着餐桌上多出一副，但却无人使用的刀叉，对着秘卝书和仆从又一字一词的再嘱咐了一次，然后展开餐巾放在腿上，开始切面前的肉排。

　　下午茶，是在客房喝的。英格兰不在的时候，他的行宫就是苏格兰的行宫，他的仆从便是苏格兰的仆从，他的秘卝书也是苏格兰的秘卝书，苏格兰差遣使用起来就如同在自己家那般，毫不见外。秘卝书为他端来了一些茶点，一壶特调茶和一小瓶威士忌。说到底，现在也是休假，没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干，苏格兰就坐在客厅，边喝卝茶边翻着书页，当时是下午四点一刻，秘卝书静默的站在苏格兰身后，等待着。可客厅安静的唯有书页被翻折，杯底与茶碟相碰的声音而已，苏格兰按照自己的口味，往茶里加了威士忌，每次秘卝书看到都要在背后短促的挑卝起眉梢，然后看着苏格兰，往茶里加奶加糖加酒，有时候还要挤一点柠檬汁进去，真是奇特的口味。过了许久，苏格兰竟侧头看向秘卝书，皱着眉头问道，“英格兰呢？”身后的男人闻言便挑卝起眉梢，将需要做轮椅的伤员丢在房内，不许其他人打扰，到头来又要问对方去哪里了，秘卝书不会说这是完全在虐卝待病患，只会说，“我想，柯克兰先生正在寝殿里清静呢。”从昨晚进去到现在，英格兰都不曾出来过，起码没人看到他出来过，甚至不曾发出什么声响，这完全不像是英格兰可以拥有的宁静。听到秘卝书如此说，苏格兰的眉头不曾舒展，他放下手中的书，但仍不忘加一个书签在其中。

　　而后站起身来便往外走，秘卝书没问苏格兰要去哪儿，只为他推开了殿门。而后，看着苏格兰离开的背影，站在门内悄悄的探出身去看了一眼，发觉苏格兰的确是如自己猜测，往主寝的方向走去了，秘卝书才转过身来收拾茶几上的残局。

　　推开套间大门，苏格兰发觉客厅空无一人，寂静无比，于是又看了书房、浴卝室、衣帽间甚至是暗道，最后还是得绕过客厅的种种狼藉，站在寝殿紧闭的大门前，他抬手，试探性的握着门把手拉一下，咔嗒，意外的竟然打开了。苏格兰将殿门拉开一个缝隙，从外往里窥视，房内也是一片死寂，根本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，但他还是不免从床铺间那一片白色中发现那，没有完全被淹没的金毛，然后明了英格兰的确是躺在床卝上，八成，很可能，一直躺在床卝上，也说不定。他一把就拉开房门走了进去，注视着床卝上的人片刻，但对方甚至没动过一下。但现在可是下午四点，苏格兰实在是不相信英格兰现在是睡着了，就算是睡着的，听到他推开门的动静也不可能没醒来，他笃定英格兰就是故意等他开口。背靠在门前，双手抱臂，也算是极其有耐心的等待了整整一刻钟，苏格兰最终还是不想再和英格兰浪费时间，“为什么一直呆在房间里。”他压低着音调，不算有好气的开口问道。而等他如此问了，只见床卝上的人慢悠悠的动一动毯子下的腿，苏格兰就知道他一直醒着，然后不紧不慢的从中伸出那尚且完好的手臂来，在空中像是被狂风肆虐东倒西歪的树苗那般，毫无生气的来回晃动几下，哑着嗓子说的慢条斯理，“因为——”拖着长音，苏格兰听到他说出第一个词的时候就感觉自己满心的怒火，但还是强卝压下去等英格兰继续往下说，“我现在是个，没有别人帮就动不了的残废？”临了，停顿一下，又拿出那责怪的口吻，“为什么要问这种废话？”

　　至此，苏格兰再不能忍受英格兰的无卝理卝取卝闹，听到这话他就快步走了过去，掀开被毯，看着那穿着睡袍侧躺在床卝上的家伙，在他开口前就伸手一把抓卝住他的衣襟，将英格兰整个人都从床卝上拎起来，衣领勒着后颈，脖子上的勒痕好如此明显，可惜苏格兰并没有注意，他只看着英格兰因自己突然的动作而怒视自己，那怕英格兰抓卝住了他的手腕，苏格兰也不想放开，两人鼻尖都快要贴上鼻尖，“别他卝妈扯谎了，英格兰，你好得不行，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！”苏格兰语气中带着极大的怒气责问道，灰色与蓝色的眼眸相对，苏格兰皱着眉头，看着英格兰也因此皱眉，继续说道，“你简直是无无法卝理喻，英格兰，看在我给你做了半年免卝费看卝护的份儿上，你到底要哄骗我到什么时候？！”说着说着，连音调都因这无法抑制的愤怒而颤卝抖起来，咬着牙根，他深呼吸几次，气息都扑在英格兰脸上，终于平复了一些情绪，手中的劲儿也松了一些，苏格兰看着那双灰色的眼眸，一字一词的说道，“亏我还以为，你起码是我所认识唯一一个，不那么虚伪的混卝蛋。”可英格兰闻言，却笑起来，紧皱眉头又翘卝起嘴角，表情难看的不像是笑，到更像是一句无声的讽刺。至此，苏格兰突然想起，的确是如此，先动怒的人总是输了，而看到他大发雷霆，可能正是英格兰想要的，想到这里，他叹了一口气，松开抓卝住英格兰衣襟的手，将他又扔回床卝上，然后低下头，后退了几步。

　　但英格兰却看着他，看着苏格兰因刚才种种动作而乱卝了发梢，因那无法抑制的愤怒而移开目光，只相隔几尺，但却沉默了良久。英格兰的眼眸不曾从苏格兰身上移开过，那怕他的衣领的确因为刚才的动作而变得不整又松垮，连腰带都松了，也没抬手去整理，只是看着苏格兰往后退去，直到脊背碰到墙壁，身卝体倚在上面，手上因吃劲而微颤，半晌，他才眨眨眼，用那嘶哑的嗓音开口，解释道，“好像我说真话，一切都会变得不那么糟糕似的。”闻言，苏格兰过了几秒才抬头，四目相对，眼眸中泛起的波澜谁也无法读懂，苏格兰看着英格兰凌卝乱翘卝起的短发，和那睡袍未能遮住，凸显的骨骼，身侧的伤口，最终只能说出，“你起码该告诉我，你没事了。”这样的话来，然后不得不在心中承认自己方才的怒气已消下去大半，而如今看到他枯瘦嶙峋的同卝僚，也实在说不出什么苛责的话来。但英格兰似乎对此并不满意，不仅不满意，似乎是更加不悦了。五指将被单抓皱，一条腿垂下来，脚尖蹭着地毯，看着已经舒展了眉目的苏格兰，眯起眼眸，连嘴角都抽卝动起来，张卝开嘴想说什么，但也是酝酿了一下才脱口，“可是我有事！”他的声调只会比苏格兰再高几度，更刺耳一些，而当又被英格兰扯谎般的怒斥之后，苏格兰往前了一步，难以置信的看向床卝上的人，正想开口，却被抢先一句，“我的手脚还没好，但我的确可以走路，真抱歉没告诉你这些，外带一百件我不可告人的秘密！”英格兰尖着嗓子，连额头一侧的血管都变得明显，薄唇又说出些烂话来，他实在是信手拈来，“真对不起，事到如今，我们也没有那么亲卝密，这事实伤到了你脆弱的心！”的确不是什么能听入耳的好话。

　　苏格兰本以为，自己会生气的。但不知为何，听完英格兰这说辞，就好像被毛线堵住了嗓子，彻彻底底的无言了。四目相对，他看着英格兰因莫名的愤怒大口的喘息着，就像是站在狂风暴雨中没带伞的人，而他，他却是那个坐在屋内看窗外雨景的家伙，唯有一声叹息。苏格兰垂目，不住的摇头，抬手揉一揉发痛的眉心，转过身去，一声接着一声的哀叹道。英格兰听的异常清楚，甚至一时间，这房间内唯剩下苏格兰的叹息了，但他实在是不知道苏格兰到底在为何叹气，虽然答卝案并不难猜到，可能是由于他们刚才并不算愉快的对话，但英格兰不打包票。

　　看着苏格兰这比他高了少说五英寸，肌肉匀称，随便穿什么套装都好看的笔挺背影，再看看自己这骨骼分明的手腕，英格兰嘴角浮现出一丝自嘲的笑，而苏格兰似乎没有转身亦或是开口的迹象，他只是一味的背对着英格兰，低着头不知在思量什么。可英格兰忍受不了这沉默，更忍受不了在这压抑的沉默中，时不时飘到他耳边的轻叹。最终，英格兰咂咂嘴，面无表情的看着苏格兰的背影，哑着嗓子开口，“来做吧。”不冷不淡的吐出三个字。而苏格兰听到后，终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抬起头，侧目看向英格兰，回应一声，“嗯？”接着整个人都转过身来，蓝色的眼眸中满是疲惫，“你听见我说什么了。”英格兰直视苏格兰的双眸，表示不想再重复一遍。

　　故技重施。

　　打量着眼前的人，虽然仍旧是一脸淡然的说出这惊卝骇的话来，但状态全然和昨天不再一样了，苏格兰说不上来，但不知为何，竟从这言语中听出些无奈来，他紧皱眉头，将这一闪而过的可笑想法驱散出脑海，看着英格兰，面色沉重的摇头，“这不可能。”而听到他这样说，英格兰下一秒就又拿出那带着戏谑与玩味的神态，他挑卝起眉梢，歪歪头看着苏格兰，反问道，“为什么，”撇撇嘴，“难不成你会怀卝孕吗。”苏格兰从这话中听不出什么笑点来，就算英格兰想，他也不会再被激怒了，而面对这明知故问，避重就轻的讥讽，苏格兰唯有以满脸漠然来应对，他看着英格兰，语气冷漠，“你很清楚为什么。”但英格兰却又玩起无赖的文卝字游戏，他翘卝起嘴角，但却并不是在笑，相反，配上和微蹙的眉头和眯起的灰色卝眼眸，倒更像是某种威胁，“我实在不。”英格兰的确是能厚着脸皮说出这话来。

　　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，苏格兰被这油盐不进、软硬不吃，地卝痞恶卝棍般态度的英格兰，磨得毫无脾气，又感到疲惫，这半年来一向如此。他后退几步，再次将脊背靠在墙面，抱着双臂，一字一句的解释道，“昨天你咬掉我肩膀上一块肉。”而闻言，英格兰竟嗤笑起来，陡然抬高音调，“噢！”睁大眼睛，露卝出一个佯装惊异的做作表情，“对不起，”说着，他举起自己的左手，伸向苏格兰，松垮的睡袍衣袖因手臂的抬高而滑落下来，露卝出侧面蜿蜒增生的刀口来，像是趴看一条蜈蚣，“要我割下一块赔给你吗。”

　　苏格兰紧抿着双卝唇，凝视英格兰僵硬在嘴角的微笑，半晌才开口，“我们某种意义上，算是兄弟。”英格兰对此说辞并不反卝对，便以沉默回应赞同，“而且还是关系不怎么好的那种。”英格兰收回手，双手放在床卝上支撑着身卝体，垂下去的那只脚，以一种悠闲的姿态在床边来回荡着，听着苏格兰继续往下说，“我们不能做那种事情，”看着面前的苏格兰，竟然真的在好言规劝他，打消这想法，英格兰实在想泛起笑意，但还是看在苏格兰忧愁的眉眼，强卝压下嘴角，“想想，如果别人知道了，”他加重了这句话，“他们会怎么折辱我们的名誉，这可是犯罪。”就好像他这真的有考虑过这问题一般。而英格兰却耸耸肩膀，满不在乎，随口就说道，“没人会知道，也没人会审判我们。”虽然这是实话，但。四目相对，灰色的眼眸看着蓝色的那双，两人脸上均没有半点表情，没有愤怒，也没有戏谑，只有淡漠的眉眼和微蹙的眉头，唯有沉默与喧嚣，气氛突然诡谲的可怕。

　　“我不喜欢男人。”面面相觑好一会儿，苏格兰才说。

　　“嗯。”英格兰表示知道。

　　“更不喜欢你。”面前的男人又张嘴补充了一句。

　　“好。”英格兰点头。

　　“我恨你。”苏格兰说的如此心安理得。

　　“我知道。”英格兰短促的耸一下肩膀。

　　“你也恨我。”他又给擅自给英格兰带着这没由来的罪名。

　　“能别再说废话了吗。”但英格兰却懒得再反驳什么。

　　“你可以和任何人…”苏格兰还没说完，就被英格兰打断了，“但唯独不能和你？”男人始终环抱手臂，垂目看着他，话已至此，却仍不依不饶的反问，苏格兰只感觉面前的人难缠到让他头痛，半晌才想出一句新的托词来，“这只会让一切都变得更加复杂。”苏格兰说的是实话，但英格兰听闻，只轻笑一下，挑卝起眉梢，一脸散漫，语气轻佻，“试试看，还能有多糟糕。”像是在怂卝恿他。苏格兰不知道这没营养的扯皮还要持续多久，他意识到好言相劝实在是高抬面前的无赖了，干脆收起自己的耐心，不容置喙的拒绝，“不行。”但英格兰可能是实在是闲的发慌，看苏格兰还站在原地没离开，就打定注意要和他无休无止的争论下去，立刻就回嘴道，“可以！”

　　叹出一口气，苏格兰将目光从英格兰眼上移开，侧头看向一旁的无物，刚才还平缓的眉心又紧蹙，睫毛也垂下去，跟着看不见的风轻微颤卝抖，过了几秒，又将眼神放回英格兰身上，凝视那灰色，平静的如同森林中无人问津的湖泊般的眼眸，而英格兰却看到苏格兰的眼眸中有翻滚的海浪，就这么寂然对视了许久，英格兰也没有开口催促，而苏格兰的神情，却徐徐变得凝重，“……我们，”他说出这话时，更加用卝力的抱住双臂，看着英格兰，双眉紧蹙，语气中带着些深长的空洞，“我，”他又说，但却好像什么都没有说，苏格兰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，也可能他什么都没有说，但英格兰闻言，却凝视苏格兰点头，给苏格兰一种对方肯定了他思绪中那片混乱的错觉，但明明是一些，他自己都摸不着头脑的东西，英格兰却可以异常笃定的开口，就好像他一清二楚那般，“是的。”

　　闻言，苏格兰又短促的沉默了几秒，然后低声开口，淡然接受了命运的安排，选择妥协，“好吧。”就如同这半年来每一次，英格兰在他面前胡闹后的结局。当听到这句话时，英格兰脸上也没有浮现出什么波澜，他还是坐在床边，但却对苏格兰展开双臂，苏格兰并不十分坦然，仍旧是犹豫了毫秒，才挪动脚步走过去，俯下卝身，回应了英格兰的动作。

　　那怕已经相识数百年，这也的确是两人头一遭拥卝抱在一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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保留了一万字后续 打算放在下个英苏本里做限定www

然后虽然没人在乎（…）但我还是纠结了许久决定把这一篇放在症候群的故事里……并不是为了搞颜色才搞颜色 这一切都是事出有因（嘟囔）…是有伏笔的！…是合情合理的！……是 是符合症候群世界观下人物性格设定的！……sdfgasjdhfg总之我是不会承认OOC的！（咬牙切齿

啊 大概是这样（沉痛）…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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